三叔收了手,忽然对母亲说,来了两个警察,刚刚。
母亲有些诧异,咋个了?
三叔说,疯子死了。
母亲一愣,疯子死了?多久死的?
199三叔说,昨天夜里。
咋个死的?母亲似乎非常在意。
嗯,可能是摔死的,他们说脑壳上有血,躺在杂货店下面那条路上,一个学生娃早上发现的。
母亲愣了一会儿,说,该遭!死疯子,天天夜里出来骂人,看来阎王爷都看不过去了,收了他。
三叔又嗫嗫地说,警察怀疑,是遭人打死的。
母亲没好气地说,哪个半夜起来打他哦?肯定是自己绊死的嘛。
冉仕科扶着母亲继续走,刚挪两步,母亲又回头对三叔说,他三叔,我们科娃从城里头带了云南白药,还有创可贴,你来家里拿嘛,那个很管用的,把你脸上的伤敷一下,不要感染了。
三叔连连点头,嘴上说谢谢喽谢谢喽!但依然站在原地没走。
冉仕科再笨拙,也看出母亲和三叔之间超出常人的关系了。他们说话的语气,他们的眼神,既有自家人的默契,又有不是自家人的暧昧。尤其是母亲,刻意用生硬的语气说话,但眼神却是关切的,甚至有少见的温柔。
冉仕科简直想不明白,他老妈怎么会跟这个瘸子好?
他忽然想起,父亲去世后的第一个春节,自己把母亲接到城里过年,母亲只住了几天,就心慌慌地要走,冉仕科怎么留也留不住。临走前的晚上,母亲吞吞吐吐地跟他说,有人要给她介绍个老伴儿,她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。冉仕科大吃一惊,死死盯着母亲,好像母亲说她打算杀个人似的。是哪个?冉仕科问。母亲眼睛看着别处说,还没说是哪个,只是问我想不想找一个,互相有个照应。冉仕科想也不想就说,不行,像啥子话嘛。过了一会儿又说,你要是孤单,就到我这儿来住。母亲说,城里我住不惯。过了一会儿母亲又说,我问了你妹妹的,她说随我的意愿。冉仕科以长子的口吻再次明确表态说,不行,我不同意。你也不想一下,全村人都认得我爸,你又去找一个,羞死先人了。母亲不再说话,从此不再提。